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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来源:故乡  发布日期: 2006年6月9日
杭州行
过铁


    
    火车过了嘉兴,驶入一圈氤氲的雾中。
    有一两点雨滴,飘落在窗上,倏然又蒸发不见。田畴上,枯黄的稻草垛,间隔罗列,延伸向远。不时晃过的民居,三层或者四层,屋顶上有一尖尖的阁楼,外观堂皇。在苏南一带,乡间别墅两层的居多,也没有尖阁。
    斜对过的那对情侣,一路语笑嫣嫣。在上海的候车室,一位10岁左右的小女孩,突然在他们面前单膝脆下,脸蹭着男子的腿,眼瞅着天花板,口里唱着求乞的小调。良久,女子擎着地图遮脸的手,颤抖不止,笑出声来。男子终于摸出了一枚硬币。
    杭州站,琉璃屋顶,古色古香,这是10年前的印象了。如今的车站,仿佛一座水泥画舫,下层乘客出站,地面是公交站台,上层候车,其间又连接了一环型高架,大约是出租车与社会出辆接客所在。
    雨中的杭州。徜徉在延安路上,路上的行人似乎和我一样悠闲,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履。看不清这个城市的脸,高楼与繁华,笼罩在雨雾中。街角不时有几辆黄包车,簇拥停着,等着游客的招揽。苏州也有这样的车子。伞挡不住雨水,外衣濛上了一层水珠。12月的杭城雨,暖温的,不象在无锡,吹落脸上,冰骨。
    这个城市有一些网友,我没打算去联系、拜访。记得刚上网时,在中青青话看到一个贴子,讨论网友见面,见光死的话题。也许是这个令我心存疑虑。因之,当玫瑰水手与我的戏性会面成为现实后,我笑着对他说:“水手,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网友。”未几,又见到了猪小猪、宝玉还泪和许多。
    从没想到过,网友会面,竟是如此畅然舒心。仿佛久未谋面的老同学重逢,有着太多想聊的话题。玫瑰水手不象他的网名那样妩媚,长相孔武,魁然有神,言谈间,意色谦谦有礼。猪小猪大头,浓眉,有着超出他年龄的成稳持重,语态煦然。宝玉还泪戴着眼镜,知识分子形象,惜未有机会深淡。诗人许多,肤白,短发,笑脸亲和,不多言。在酒店聚餐,小猪正用手机联系着须弥山主人和宝玉诸人时,丑丑姗姗而来。她刚去看完《英雄》,说视觉感受一流。这一阵可说是《英雄》周,在上海时街头灯箱广告遍地,来杭又见媒体新闻不绝。丑丑不丑,神形俏然,说话松脆。水手是重庆人,对我说,丑丑是典型的四川女孩。早先在网上注意到丑丑,还是因为她在回贴中,惯用一溜句号,又故意别字满篇。
    第一次见面的网友,自然熟到言谈无间,席间也无冷场,实在出乎我的预料。大家聊起读书沙龙,读书生活,天涯社区等处的网人网事,掐架趣闻。谈兴一起,自己抢白的秉性毕露,愰然又回到了学生时代。可惜自己不善饮,前几日在沪时与亲戚偶尔喝了点啤酒,身体即不适,这次席间滴酒未沾,不能增趣,实在是误了小猪、水手、许多几位的酒兴。现在想起,内心亦是愧愧。
    席终,许多有工作未完,先行一步。余下四人打车到西湖边上的文澜阁饮茶。小猪与丑丑熟门熟路,要了对着门的那间茶室。四人谈兴又起,直近午夜。离座时,茶桌上剩余烟蒂几许,瓜子壳一堆。
    四人并肩,缓行在白堤上。远处新雷峰塔的晕黄的灯光,来茶室时还见到,出来时,已然寂灭。只有湖滨路一带,仍是灯火粲然,掩映在湖面上。西湖轻裹寒烟,闻不到张爱玲所说的脂粉香,厚沉沉的,仿佛仍是前朝名妓的洗脸水。雨渐止,黄落的柳叶,一缕一缕贴在黑湿的地上,不时沾在行人的鞋底。西湖的游屐,也应当这样,才有趣。
    今夜的西湖没有月亮,没有星光。10年前的西湖,月光朦朦洒在沉睡的荷叶上,连路灯,看上去也象星光,皎洁莹莹。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。我和她坐在断桥边的椅子上,听了一夜的风吹荷叶。
    今夜断桥边上的湖面,仅剩些萎黄的残荷败茎。12月的西湖,不下雪,“断桥残雪”,只是地图上的一个名词。“杭州太骗银啦”,玫瑰水手说,“断桥竟然不是断裂的!”我们身后驶来的那辆山东来的小车,本想历险一下只有好莱坞才有的,两个前轮悬空时的惊心动魄,听到水手的怒吼,悄悄倒车开走了。
    告别丑丑,又与水手一起在他下榻的酒店门口告别小猪。杭州网友的盛情,令我感动。然而感动仅持续到进房间前,当我看到水手房内居然只有一张床时,我傻了眼,说:“水手,没想到我们头一天见面,就睡到一张床上了!”两人大笑。确实没有想到,我与水手今天戏剧性的相逢,还有如此戏剧性的收尾。两人又联床夜话,至二三点钟。
    坐下午四时的火车返锡,想起水手这家伙,现在应已在重庆家里睡大觉了。
    车窗外,仍在飘着细雨,和来杭州时一样。